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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暴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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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出院後回歸了正常的生活,高先生則在家裏新聘了一個大約五十來歲的保姆,我在賭場繼續忙碌學習,可是有一天,一個如重彈的消息轟得我耳鳴,警察打電話通知我去認領屍體,他們說溫名吸.毒.暴斃在老房子的樓道裏,那一瞬,我聽不見任何聲音,除了嗡嗡的耳鳴,我的心情是非常覆雜的,我盼過溫名去死,更盼他不要再碰賭和.毒,然後成為一個正常的父親,哪怕他不工作也好,我是可以供養的起他的。

人們常說父愛如山,可溫名對我來說,是父愛如丘,山丘的丘,他的親情只在我幼年時曇花一現,兒時,他很喜歡和我打牌玩,每次被我媽罵的狗血噴頭,我們倆那時候,像溫情的父女,亦像喜歡幹壞事的小夥伴,我媽管著他那個大孩子也管著我這個小孩子。

季巧巧具體為什麽走的原因,我是不知情的,只曉得,一個明媚的艷陽天裏,她在旗袍外面套了一個米色的風衣,她匆忙的收拾好行李,突然就走了,我追上去抱住她的手臂,她狠狠的把我從出租車上給推了下來,風衣不經意的敞開,季巧巧身上的那件美麗嫵媚的旗袍露了出來,與她的表情很不相襯,她的面容有些猙獰,她哭著對我說:你是個拖油瓶,媽帶著你,改嫁不了,有個很重要的人在等我,我不能再將就了,你爸老實,但他無所事事,給不了我想要的,阿愔,別怪媽狠心,你一輩子就普通點平平安安的過下去吧。

後來,季巧巧就杳無音信了,就仿佛當年她帶著我從江南離開,拋棄了阿公阿婆一樣,連頭都不回一下,自私、殘忍!我才意識到阿公阿婆極有可能是被我媽給氣死的。

我當時光著腳跑了起碼有七八裏的路,我滿大街仿徨無措的喊媽媽,兩只腳底都被異物紮出了血,看著出租車越來越遠,我第一次知道什麽是無能為力,這在以後導致我上學的時候,年年跑步拿第一,也許我是在無形之間,想要彌補什麽缺憾,我總想著,如果我跑快一點,是不是就可以追上媽媽了。

我追著出租車喊人,路人以為我是迷路的孩子,紛紛要幫我報警找家。

我哭著說,我媽離家出走了。

圍觀的大爺大媽一陣唏噓,唾沫星子橫飛的指責季巧巧不是人,還說什麽要是在以前,我媽會被浸豬籠。

我失魂落魄的回家,溫名下班後手裏提著兩份燒雞,他說大的那份給我媽吃,小的那份我跟他分,不管吃什麽做什麽,溫名都會把最好的那份留給我媽。

他當時看見我腳上都是血,還有我雙眼紅腫的樣子他就問我,誰欺負你了?

他撩起袖子準備要幹架,問我是不是隔壁家的胖子搶我鞋,我支支吾吾了半天,才跟他說,季巧巧拿著行李跑了的事。

溫名的神情我一輩子都忘不了,他先是呆滯了一下,然後眉毛、眼睛、鼻子皺成了一團,他緩緩蹲下來崩潰大哭,像是一個被家拋棄的大孩子,我也一屁股就坐在地上抱著他的腿一起痛哭。

溫名說,我就知道,巧巧要跟著那個王八蛋走。

我問他,王八蛋是誰?他從不告訴我,還會兇神惡煞的指責我是不是想去過有錢人家的生活,我可憐自己也可憐溫名,我明確的告訴他,我媽叫我走我也不走。

溫名漸漸墮落後,模糊了最初的樣子,謙謙君子和老實人的標簽在他身上消失的蕩然無存,他也許是個窩囊的男人,但他絕對是一個愛女人的好男人,起碼季巧巧在的時候,她要天上的月亮,恐怕溫名都會想盡方法的去摘。

溫名對我媽有多好,我一言難盡,可能季巧巧要他去死,他頭都不搖一下的就去了。

我麻木的站在賭場內,有個人拍了拍我的肩膀,我才從回憶中醒神,林憶秋把我的手機遞給我,她探視著我的神情,問道:“愔愔,怎麽哭了?高先生欺負你了?”

我擦幹凈眼眶裏的淚水,喉嚨漲漲的,“憶秋,我爸死了,你陪我去認領屍體吧。”

林憶秋的嘴巴張得跟鴿子蛋一樣大,半晌,她點點頭,扶著我就出去了,我額頭上的傷用白布貼著,還沒痊愈,偶爾忙碌過頭,就有點偏頭疼。

我攔了個出租車先回家拿戶口本和身份證,林憶秋撫著我的背,她安慰道:“以後,我當你的家人吧,你要是沒家了,就搬來跟我一起住。”

我用紙巾擤了下鼻子,“好。”

她小心翼翼的問,“怎麽...死的?”

我說,吸.毒.暴斃了。

林憶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,溫名的死,的確不出人的意料,他無非會被人砍死、亂搞得艾滋病死掉以及吸.毒死亡。

到了太平間,我拿著關系證明去簽字認領,白布緩緩拉下,我看到了他泛青可怖的臉,溫名的嘴唇白的像擦了粉,他閉眼的模樣很不安詳,嘴巴是張開的,身體微微彎曲,想來他死前抽搐過,溫名的遺體很難看,我險些認不出他了。

這一刻,我突然意識到,我是一個孤兒了,孤獨彌漫了我的整顆心,一股涼意浸透了我的身體,太平間很陰冷,還有一種死亡的味道,幽幽的冷意攀爬至我的脊梁骨,我的四肢都是冰涼的。

毒.品像是一個吸血鬼,吸幹了他的人性,它像惡魔一樣,把溫名拉進了深淵,賭博亦如是。

我忽然想,假若溫名沒有遇到我媽,他的人生會不會這麽墮落?我想可能不太會,我爸是幼稚了點,是混賬了很多,但他最初是個如玉君子,印象裏的溫名永遠會珍惜的儲存在我腦海中,人已死,錯誤也隨之消散,我還能怪他什麽?

我彎腰,在溫名耳邊輕輕道:“下輩子,別再遇見季巧巧了,她是個自私的女人,不值得你這麽糟蹋自己。”

我的眼淚啪塔啪塔的滴在溫名臉上,工作人員見慣了這種生離死別的場景,他們不耐煩的催促我快一點辦手續,林憶秋的脾氣有些火爆,她隨之跟他們吵了起來。

我制止了林憶秋,麻利的去辦手續。

我選擇在第二天火化溫名,他的喪事倉促點辦了吧,反正也沒什麽親戚。

我和林憶秋並排走出殯儀館的時候,破舊的大門口,站了一個高大英挺的男人,他深灰色的西裝嚴謹幹練,他的劍眉和黑眸分明深邃,他的視線對視上我時有一種疼惜之色。

我想不到他會出現,整個人都頓住了,我又想到,我從賭場裏冒冒失失的跑出來,可能有人跟著保護我,所以高先生就來到了這裏。

高先生大步流星的走上前把我拽進他結實的臂彎裏,他撫著我的後腦勺,低沈道:“阿愔,我來接你回家了。”

我瞬間熱淚盈眶,我明知道,他的家永遠不可能是我的家,我仍是忍不住的沈淪,我緊緊的環住他的腰,把整張臉都悶在他的胸膛裏,我潸然而下,“家?保質期有多長?太短的話,就不要稱它為家,我經不起折騰了,別騙我,好麽?”

高先生啞然,半晌,他道:“我從不說任何花言巧語,未來的事,我無法預測,所以我不想給你一個空頭誓言,隨波逐流吧,但現在,我就是你的家。”

他的話,反而讓我安心踏實了許多,他是個實在的人。

高先生脫下西裝外套裹在我身上,林憶秋隨著我們上了車,高先生說他會幫我一起辦喪禮的,林憶秋也一並要操辦,他們問我請不請人,我搖搖頭說,一個也不請。

縱使我爸那邊還有幾個零星的親戚,他死得那麽不堪,還有一個女兒在當婊.子,我不想再聽見七大姑八大姨的說風涼話,簡單一點,辦了吧。

很多事情,不能看表面的,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就不要輕易的評人論人,好比我爸的人生,好比我的人生,是宿命,還是命運的捉弄?

本來,我們可以美美滿滿的,一個步驟出了差錯,人生也開始走了下坡路,一環扣著一環,我媽連累了我爸,我爸連累了我,不可否認的是,我爸自甘墮落,自毀人生,說到底,他還是個不太成熟的男人,愛得太深,傷得也越深。

喪禮一過,我也沒有空自哀自憐,賭場裏的事等著我,周曼易的刁難等著我,高先生亦等著我,那個男人是我要打起七分精神來對待的人,我不能靠著卑微和不值錢的喜歡,來消磨會被時間平淡的感情,我更不能在他那裏為所欲為,我始終警醒著自己,別忘了你的身份。

我內心懷著對愛情的追求,在殘酷的現實之間卻不得已漸行漸遠,雖然不能達到那種清高單純的境界,但內心仍然向往他的愛。

死亡突然離我很近,張嵐的死,父親的死,讓我有一種無法言述的感覺,從前我總以為,死亡這個代名詞,離我很遙遠,如今,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,好像人死了,就化作了一股輕風,什麽都吹散了,對的錯的,會被世人遺忘,除非你是個十惡不赦的人或者偉大的人,就會臭名昭著永存及流芳百世於人之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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